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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名,做事也盡心盡力。林絮讚賞的仔細看了看他,若是多加心力打造,這人倒也能成為個不錯的小將領。他領兵的職業病能隨時隨地的犯。

“咳……”邊上林懷易不懷好意的咳了一聲“哎呦,我傷口好疼。”說罷就要往地上躺。

林絮:……行了行了不看了。

他接過小虎牙手裏的這個人。果真這人一到自己這兒就跟個八爪魚似的緊緊粘上來。看的小虎牙在邊上目瞪口呆,還不明所以的聞了聞自己身上,是不是今日訓練場出來忘記洗澡了……

林絮哭笑不得的拖著林懷易回臥房,剛將他放下,這人就一改剛才那副虛弱樣,張牙舞爪的撲上來:“看別人這麽用心做什麽……”

此人仗著病體,知道林絮不敢像之前那樣將他拍回床上,更是肆無忌憚地鬧騰起來,又啃又咬的,叼著口肉不松嘴。

林絮只得順著他的力道被他扯到床上去:“嘖,臭小子你給我松口!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個人!”

他怕林懷易好不容易愈上的傷口重新撕開,投鼠忌器的就連推都不敢推碰都不敢碰,只得在那兒哇哇亂叫。

果真世間一物降一物,身負兩世記憶老鬼都敵不過自已一手養大的兇狐貍。

林絮費了大勁好說歹說讓林懷易放開他去熬藥,剛出門,只見院落裏雜草堆動了動,劉叔頭上頂著幾根稻草鉆了出來。

林絮:……

“王爺,公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劉叔簡直老淚縱橫。

他正月初三那天就已經回京,來來回回鉆了幾次地道都沒找到人,托媚娘來打聽也沒打聽出這兩人到底去了哪裏。

秦平和公孫將軍訓得一手好兵將,美人當前竟還能不透露半個字。

“倒也不是他們不說,我們出門前只是告訴了當值領頭,下面的人可能的確不知道。”林絮泡了杯茶遞給已經擦幹凈臉整理好發須的劉叔。

劉叔接過茶,有些疑惑。公子向來學什麽都快,唯一不太會的就是泡中原的茶,雖說來京城也有些時日了,但始終就只會取些茶葉放茶壺裏加水一沖就可以直接端著喝。

但看剛剛他泡茶的手法,已經非常熟練。難道他走了之後,公子茶技突飛猛進?

可據他觀察,邊上的王爺也是不太會。難不成偷偷拜師了?

“劉叔,此番前去,可有收獲?”林懷易聽到劉叔來來回回找了他們幾次,就知道他定是打聽出了什麽來。

“哎”劉叔喝完杯中茶,道“通海幫與各地大幫派大致相似,制私鹽,人口販賣,賄賂官府,這些相信殷大人的探子也都已經打聽出來。

我此次去倒是聽到了另外一件事——

當年林將軍還在之時,府上有次刺殺之事像是與通海幫有關……”

劉叔面前的兩人都記得這件事。

就是因為此事狐貍不顧性命的生生咬死了那隊人引發天譴,若非他斷七尾為自己殺生抵了命,怕是林絮都來不及給他遍尋冰芷草就已經要先葬了這只狐貍。

“那件事發生時……我還小,記不太清了……”林懷易擡頭看了看林絮,“只聽後來人說是義父眾多仇人中的一個,不過派來的人也無多大作用,被義父全解決了……”

“哎,確實,林將軍少時年輕氣盛,經常得罪人,樹敵不少,也時不時會受各路人馬騷擾,遇到的刺殺沒有十次也有五次……”劉叔無奈道。

“家常便飯而已。”林絮隨意道。

劉叔疑惑的看著林絮。多日不見,公子像是變了個人。

林絮笑笑:“像林將軍這樣的人,西域人想要他的命,朝中異己想要他的命,聽說他經常在市井為普通人出頭,也不管對方是何身份,不高興了就揍……這樣粗心大意之人,怎會一生平安。”

劉叔也曾是林易清俠義心腸下的一位幸者,也知道自己家將軍這所為人不容的脾性。

刺殺一事發生時他已經在姑師裏外忙活,且此事也沒造成太大動靜,消息並沒有傳入姑師宮中。

他前些日子聽到此事時著實吃了一驚,他們在姑師被護的平平安安的時候,林將軍在中原過的都是些什麽日子?難免心疼。

“我還聽說,前些時候通海幫二幫主跟大幫主吵了一架,說是出去散心就甩手走了,像是來京城了。王爺要多加小心。不知他們到底與林將軍有何仇怨,若是遷怒到王爺身上,按照那二幫主喜怒無常心狠手辣的習性,難說不會對王爺下手。”劉叔擔心道。

“嗯,我自會註意。”

劉叔總覺得心下有些難說明的不放心之感,費了畢生功力說教了許久,聽到林懷易再三保證不會帶林絮出去亂逛以至於好幾天都不見人,才勉強停了嘴憂心忡忡地離去。

其實劉叔擔心得有道理。

因為下午還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保證不會亂出門的人,晚間就已經坐在煙雨樓裏喝酒聽曲吃花生了。

邊上的人滿臉糟心。

“你都哪學來的風流習性,胸口還有個未好全的窟窿就要出去亂跑……”林懷易斜著眼看了看化身為劉叔念叨個不停的林絮。

還在說教的正經人忽然識趣地住了嘴。他突然想到源起好像就是他自己……全京城的人都有資格說教行事不成體統的裕成王,只有他不行。

“咳”林絮正了正色“今日姑且陪你一趟,下不為例,再哭也沒用。”

大概是在木屋養傷的時日把這小狐貍悶壞了,等劉叔走後藥都不肯喝就說要出門透氣,撲騰個不停。

林絮雖說也曾經不靠譜過,但如今他的心智已大為成熟,自是不可能由著林懷易這麽不愛惜自己,當然不同意。

結果這狐貍盡會耍賴,還沒聽林絮講幾句就坐床上抹起眼淚來,藥遞至嘴邊咬緊牙關不肯喝“不能出去玩你還不如讓我死了呢”

氣得林絮差點沒忍住要出手揍他。

他看林絮一揚起手,哭得更兇了,湊著臉過來“你打呀,打死我好了!你反正對我一點都不好,怎麽不像那時候掰開我的嘴巴直接灌了?你不是做過嗎?怕什麽!”

這到底都是哪裏學來的戲臺話!這狐貍這些年到底聽了多少書看了多少戲!還有沒有學半點好?

悔不當初,不該帶他到這些風月之地。此刻為老不尊的師父終於自食惡果。

林絮看著眼前搖頭晃腦喝酒的林懷易,憂傷的夾了顆花生米放在他的碟裏。

覺得還有些誤會好像需要澄清一下:“小狐貍,我之前沒有掰開你的下巴灌過你藥……”

林懷易瞥了眼面露尷尬的林絮:“有啊,我記得你餵的就是冰芷草那難喝的玩意兒,怎麽?你是記憶還沒回來全麽,難道是酒鬼老頭給的咒語偷工減料?”

☆、第 68 章

林絮此時像是更加躊躇,猶豫了許久,心一橫打算說實話“不是硬掰的,你那時昏迷怎麽也張不開嘴,是我自己先喝……”

他話還未說完,身邊傳來了聲明媚中帶著蠱惑的聲音:“兩位公子都生的副好面貌,有天人之姿。相遇是緣,賞臉一起喝兩杯可好?”

兩人轉頭,只見是位看不太出年齡的白臉書生,身著淡綠色絲袍,頭發高高束起,柳葉眉比正常男人細一些,眼尾微微上翹,唇紅齒白,蔥白似的手上執著把桃花扇,正笑意吟吟的看著他們。

不過林絮無端地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不好。”林懷易將不讓外人接觸林絮的使命從一而終的貫徹成人生信條——尤其是長得有些好看的公子小姐們。

也不知怎麽的,明明自己長得比他們好看多了,但他還是不願意林絮多看那些人一眼,生怕哪天林絮看膩了他這幅面貌就跟別人好去了。

“人群中瞥見二位驚鴻掠影,特地跟了過來想做個朋友,想來確實是小生唐突叨擾了。”白面書生也不糾纏,稍稍施禮,不過他的眼神在林絮身上停留的時間似是長了些。

“無妨,相逢既是緣,公子不如來坐會兒,位置也空。”在林懷易還未炸毛前林絮塞了顆花生米在他嘴裏。

一時間林懷易不知是繼續趕人走還是先嚼了這顆噴香的花生米,猶豫間書生就謝過林絮在他們邊上坐下。不過此人倒也識趣,還叫了店裏最好的酒上來三人同酌。

不該貪嘴。林懷易忿忿地想,不停的瞪林絮。不過此人像是未收到他的怨念那般,自顧自的與男子寒暄。

“公子此番裝束不像是京中人士的習慣,敢問是從何而來?”林絮給書生斟了杯酒,客氣問道。

“我從沿海而來,來京中做些小生意,打算倒騰些小玩意兒回去,賺些小錢。”書生答道。

此時林懷易也看出來,這人像是對林絮極有興趣那般,言語間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但看公子的裝束我還以為是讀書之人。”林絮道。

“外身衣物而已,又怎能用來作為評判人之準則呢?何況只要是自己辛苦所得銀兩,商賈怎會比不上學者呢?”書生說道。

“公子言之有理,是我話語孟浪。我自罰一杯。”林絮今日是少見的客氣與耐心,舉起酒樽仰頭一飲而盡。

“敢問二位,如何…稱呼呢?”書生問道。

林絮笑笑“我乃京中普通人士,敝姓薛。

手腳無力別無長物,受了點祖蔭才能使得於此地落腳,在衙門中尋得個小小文書工作。邊上這位乃家弟,於軍中任小職。今日非他當值,兄弟倆就出門尋酒喝。”

這番鬼扯功力也是天下一流。

書生點點頭說道:“兩位氣質絕塵,若是屈於人下做些糊口謀生未免可惜。”

林絮低笑一聲:“學識不夠,也只得埋頭做人。氣質面容並非能為我們找到出路。”

書生看著他的笑,突然粗粗的喘了兩口氣,剛那副溫和的面貌破裂,露出狀若癲狂的樣子來“不能給你好出路那就撕了!”說罷他猛然伸手朝林絮的臉抓去!

他還未碰到林絮,突然眼前一花,頓時天旋地轉,一頭栽在地上。

“嘖,急什麽。”林絮抿了抿嘴。

“狗賊!你給我下毒!”書生掙紮著朝林絮喊道。這毒古怪,他的神智還在,身體竟全然無力,完全動不了。

“那個,說明一下,毒是我下的。所以說啊,你別老是盯著我啊絮哥哥。”林懷易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人。

聽到這話,書生更為猛烈的掙紮起來:“陰險狗賊!”

只是狐貍嘗遍百草,吃了不計其數的虧,無師自通的成了位用毒高手,他隨身帶出來的應急藥不可能讓書生就這麽掙脫。

“回府說吧,這位替人擔憂的熱心公子需要治一治”林懷易示意邊上的公孫家的府兵幫忙將此人擡回去。

今日他們還未來得及與公孫將軍講撤人之事,竟還真意外的用上了。

官兵們掏出隨身攜帶的黑布麻袋將書生套進去之後搬下樓去。

周邊的酒客大概是對前一年裏是不是出現逮人的官兵習以為常,也無多大動靜。

等書生被揭了麻袋推進將軍府時,那人臉上血色悉數上湧,怒目切齒,比剛才發現自己被下毒時更甚。

林絮將他五花大綁之後丟進府內打出的地牢之中,確認他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後才餵了解藥。

“說說吧,我這張臉怎麽你了。”林絮點燃了盞油燈,火苗忽明忽滅,照的他高眉深目,一雙桃花眼在昏暗燈光下熠熠發亮。

“將軍府……”此時書生卻不再看他,只是咬牙切齒的盯著林懷易“你是林易清狗賊的那個兒子。”

林懷易:……好像也沒說錯。

“不錯,你眼前這位……確實是林將軍之子。”林絮心情忽地好了不少,連帶著對剛想傷他的人說話語氣都輕快了起來。

被突然占了便宜的林懷易差點被咬到自己舌頭“你與我義父有何過節?”

“林易清狗賊活著就是錯!還好命短早死……”

“就算與林將軍有仇,但林將軍早已命隕,你找我報什麽仇?”林絮問道。

此時書生才擡頭惡狠狠的“你這張臉,跟那人長得太像,長這樣的人都該死!”

這大概瘋了不止一天兩天了,怕得是陳年舊疾不治之癥。

“皇土之上你都敢為所欲為?”林絮問道。就著火光飄閃,他是愈發的覺著此人眼熟起來,可還是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裏見過。

“皇城又如何?想殺之人何時何地不能殺?”書生目光兇狠,臉上卻帶著詭異的笑,嘴角滲血,乍看上去的確會讓人毛骨悚然。

林懷易剛想上手揍人,林絮趕忙將他扯住,傷還未好就想著動手,別到時候人沒揍到,自己卻得不償失。

“你可是通海幫之人?”林絮忽然道。

劉叔說通海幫二幫主已來京城,且此人向來聲名狼藉,喜怒無常,又像是與當年的刺殺之事有關。這書生又稱來自沿海經商應是不假。

且在這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的時候還能說出這種狂妄之話的,很難不會想到通海幫的那個二幫主。

“狗賊好眼力,你爹爹我正是通海幫二幫主白賁是也!



林懷易聽言懵了一瞬,掰指頭算了算,爹爹的爹爹……我豈不是得叫……

狐貍頓時炸了毛,開了粗口罵道“狗屁玩意兒你說誰是你孫子呢?”

林絮扶額,這小子怎就自報家門了……

所幸書生此刻也沒留心聽林懷易說什麽,被踹倒之後還自顧自瘋了那樣在大笑“我白賁要殺光天底下有這副眼睛之人”

“白賁”林絮心下一驚,一段本以為不太重要的記憶也隨著他的心神波動重新浮現——

沿海鬧市的酒樓後巷,黑暗的角落裏有個雙手抱頭渾身臟兮兮,死死抓著手裏的兩塊銅板和已經擦滿灰塵的包子的小孩子在任人拳打腳踢,卻怎麽也不放手。

孩子吃痛的臉龐擡起的那瞬間目光卻堅狠明厲。即使滿臉是血滿眼淤青。不遠處有個更小的孩子躲在暗處瑟瑟發抖,瘦成了個皮包骨。

“你與白袆是什麽關系。”林絮沈聲問道。

書生聽到從林絮口中所出之名,渾身一抖,悚然擡頭“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

而林絮不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書生也像是不太在乎林絮反應,喃喃道:“大哥改名已有二十餘年,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名字了……你認識他?”

當書生說出‘大哥’之時,林絮就沒了剛才運籌帷幄的氣勢,偷偷摸摸的瞧了林懷易一眼

“認識是認識……”

林懷易此時也驚訝地擡頭“白袆?是他們兩兄弟?”

林絮看到林懷易也還記得,心虛了大半。

這白袆不單單是故人,而且還是不能讓林懷易這個醋缸子深究的故人。

是段令人頭疼的孽緣情劫。

***********

二十五年前。

狐貍剛過上為了口腹之欲自願被人收養的生活,一邊滿門心思地想出門玩,一邊又舍不得身邊香噴噴的新鮮飯食,每天都天人交戰,兩種想法在他神思中打個你死我活。

直到他的小腦瓜時隔許久後終於想到了個絕妙的主意。

“我為什麽不讓啊絮哥哥帶我出去?”

不過他這個想了許久自認為是天才的點子在剛說出口時就被林絮給斃了。

先不說先皇肯不肯讓林絮到各地亂逛,就連林絮自己也想過段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閑適時光。

他一個手握軍權的武將,鮮少回京都還要這麽不老實,皇上難免不會懷疑他有沒有在邊境與人眉來眼去。

所以行事是越低調越好。而狐貍不管人間雜事,當然不知其中的細枝末節。

更何況好不容易從風沙嗆口的邊塞回到溫軟細雨的中原,有酒有肉有床,每天抱著狐貍當暖爐睡覺,還瞎折騰什麽。

“聽說南邊正值盛季,暖陽微風,你就帶我去吧好不好。”狐貍趴在林易清身上小口擷著他的衣裳。爪子乖巧的在幫林易清按穴位,百年難得一見的沒用來撓人。

“京城不好嗎?去那邊做什麽?”林易清早朝聽了各方無差別對轟,刀光劍影的,頭都快裂了。此刻只想安安靜靜的閉眼躺著。

雖說他其實也沒覺得京城有多好,人多嘴雜吵吵嚷嚷,但他實在不想動。

“今日靈渠帶我上街時那家桂花釀的主人告訴我江南比京城好多了,氣候也好,人也好看,風氣也好。

不過,風氣是什麽,風的氣味麽?”

狐貍向上擡了擡林絮的衣裳,問道。

“風氣所說是人的風俗習慣與眼光看法,就像能接受……

某位未出閣小姐與書童私奔,某位夫人將自己家相公修了趕回本家去等等”

林絮困得不行,邊說邊閉眼,到最後只剩下了含糊的幾個詞。

“男子與男……攜手同游……而且也能…結為……”可他著實太累,未說完自己就頭一歪,睡著了。

狐貍用了畢生所學才勉強拼湊出自己沒聽到的應該是什麽,沒由來的羞紅了小臉。

於是得出了結論:江南果真是個好地方。

只要狐貍認定了的事,他無論如何都要做到。

☆、第 69 章

但這次他並沒有死纏爛打,大概是在林絮初學了不少為人處事之理,發現在做成一件事與在山林中獵食所差不多,需潛心匍匐,伺機而動。

於是他換下了驕縱面孔,每天乖巧的讀書習字端茶送水,捶肩按腰捏胳膊,在這期間還投其所好的學會了做桃膠雪耳羹,哄得林絮那叫一個美滋滋。

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終於讓狐貍等到了這個機會。

源起是有戰亂流民逃竄至江南,當地官府為了瞞住此事,用了最為令人不齒的手法——屠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被抓到即死。

江南有不少前朝存留得萬人坑,現成的洞窟足以掩埋屍體,省得他們再挖。

這幫人裏有位頗有能力的領頭人,將零零散散的流民力量集合了起來,長矛高舉,造反了。

反正不被殺死就會餓死,橫豎都是死,不如再拼一把!

破釜沈舟的力量驚人,當地官府竟奈何不了他們。本只為口飯吃,沒想到一路打到了郡府。

但郡畢竟與縣不同,大魏也不養閑人,裏面兵力強度與武器裝備並非一幫手握鋤頭的流民能比擬。

不過說來還是費了些時日。最終流民被清理,領頭人被抓。

但朝廷念其是不得已而為之,遂決定招安。自然也是經過了一番大吵之後溫和派贏了此次戰役。一日早朝,先皇暫定霍大人下江南完成此事。

本是個順水推舟皆大歡喜之事,直到狐貍知曉了此事。

聖旨下發的第二日,霍大人突患瘧疾,渾身起泡,四肢浮腫,躺床上被太醫紮滿銀針動都不能動,躺在床上只剩喘氣的份。更別說去招安了。

先皇選來選去,只得讓正值清閑,沒事總往酒樓裏跑的林易清將軍去代勞。林小將軍收到聖旨時總覺得哪裏不對。

“啊絮哥哥,皇上是讓你去江南了?不是讓那個霍大人去麽?”等公公宣旨完,捧著個大元寶回去後,林懷易假裝不那麽在乎的問林絮。

不過實在沒忍住而露出的尾巴出賣了他。還搖個不停。

林絮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春風蓋不住,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人兒,頓時有些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好氣又想笑。

“霍大人兩袖清風,處事公道,為朝廷不可多得之能臣。你這逆人道的狐貍辦的是什麽事!”

林懷易知道計謀被識破,再隱瞞也沒用,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不過就是給他吃了些草,等明日再給他送點其他的過去吃了就好了。”

林絮氣急:“你……”

大概此時硬講兼愛非攻修身濟民的道理給這狐貍聽也無多大作用,他只得換了種策略法教兼重來培養這野物的義利觀“說的輕巧,霍大人年紀老邁哪經得起你這樣折騰。

此月別想飲我血,不謄抄聖人語五十遍別想我帶你下江南。”

此話一出林懷易才知道自己是的確做的過分惹林絮生氣了。

雖說他當時還是想不通,不就是餵那滿臉胡須的人吃了把草,過幾天就會找相克之物再給他,大不了再送些好東西給那人,啊絮哥哥為何如此生氣?

這些他當年在野外可是家常便飯。吃了壞草肚子疼就在地上打幾個滾,吃了身上長包就慢慢等它化膿結痂脫落。不是都正常麽,難道凡人還能金貴些不成?

不能喝血……哎呀,這事兒可真大了。

他識趣兒地夾起尾巴灰溜溜的跑回房裏。

苦思冥想了許久,只得晚間趁夜色先去將胡須老頭的毒先解了,剩下的聖人語……就慢慢抄吧。

第二日,將軍府裏小木桌上就多了堆積如山的紙張,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難辨識的字。

仔細看到才能看出“知者不惑仁者不憂……”桌上滿手是墨的少年正埋頭苦寫,不小心將衣袍上也滴上了些,象牙色袍子暈成了副江山雜亂的水墨畫。

林絮走至邊上,看著終於真正聽話不做妖的林懷易,欣慰的點了點頭。

此刻靈渠也回來了,當年的這位濃眉大眼的將軍也不像如今這副沈重的模樣,行事言語間還帶著些落拓,拿著林絮剛從外面帶來的果子啃了大口“將軍,霍大人的病好了,我剛聽太醫說已無大礙。”

“嗯,那就好。”林絮瞥了眼假裝沈浸在古卷中,其實豎著兩只耳朵聽他們動靜的林懷易,”不過霍大人瘧疾剛好,還需休養,不適合再大動筋骨的出遠門為流民叛軍之事費心,我自會向皇上提出繼續攬下此事。”

聽至此,林懷易高聳的耳朵終於放了下來,輕快的動了動。

靈渠看著兩人,欲言又止,憂心忡忡的走了。

直至午間林懷易午朝回來,氣勢洶洶的進府裏揪人:“狐貍你給我出來!你給我說說霍大人府前的那些字是怎麽回事!”

有時候給這靈物講太多也非好事,他竟懂得用蜜在霍府後院澆了幾個字“遠門大兇”,一夜過後,什麽螞蚱瓢蟲的順著痕跡爬滿,活生生的形成了天降兇兆的模樣。

還未等林懷易開口,霍大人自己就推了近期所有的出門計劃,別說下江南了,大概是連城門口都不會去。搬了個佛堂在府裏準備吃齋念佛。

狐貍為了達到目的,實在是手黑。知道不能對人下手後,還能想出千萬種方式去折騰。

“再不帶這人出去,怕是得把屋頂都給掀了。”林絮想了想自己不能跟小狐貍一般計較,決定後退一步應了他心願,免得鬧出些難以收拾的事來。

此事之後的確是要與這狐貍約法三章,教他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等過了這陣子,還需多教他習賢人語,祛了他根基中的惡性,叫他走正路才好。

只是他不知道這其實是他的第一步,接下去日子山高水遠,路還長著呢。

於是在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林懷易身著看不出身形的寬鬥篷下江南用著國款旅游去了。

招安之事大致也順利,都是些被當地官府逼得走投無路的流民,本就因戰亂家破人亡被迫背井離鄉,若是能得一陋屋遮風擋雨,不再風吹日曬的四處找落腳之地,有口飯吃有些事做,本就是他們最初的想法。

奈何良民被逼為匪,就算不為自己,為了自己妻兒父母,也需拿上棍棒鬥他一鬥,爭他一爭。

只是當時縣令為了自己政績,容不得這些影響地域面容的衣衫襤褸之人在他所管轄之地存留。仗著自己是土皇帝,就打算暗地裏處置了這些人。

沒想到這下踢到了鐵板。

林大將軍下江南後,在郡府處提了那被一路流民綁來的縣令砍了,按照先皇的意思,給了那個流民首領一個百戶長做,免了罪,算是安撫。

給餘下眾人大多都分了些地,願意耕的可領去,不願意的也可入軍伍。

大概是這隊流民著實厲害,朝廷也不想就放走這批有能之士。沖鋒陷陣的本事起碼比縣令手下養的軟蝦小兵有用許多。

郡府裏見是林將軍來,自是不敢怠慢,安排了城中最好的酒樓中天字房給這位大人物。

裏裏外外都細心打理,力求能入這位將軍之眼。但他們不知林絮風沙場走慣了,並不需要這麽細致入微的照顧。

因為他們有些太過熱情,林絮一天得趕走好幾波輕紗薄衣的才子佳人。

就因這事小狐貍也不知怎麽的就一直悶悶不樂,怎麽逗就是不肯多說話,連江南盛產的荔枝都不願意吃。

明明來時路上還化出原形津津有味的躲他鬥篷裏探出頭一口一個,還時不時的遞個在他嘴裏,吃的他鬥篷上全是甜膩的汁水。

“大概是吵到他了吧。”林絮看著背對著他睡覺的林懷易默默想。

不過堂堂林大將軍何許人也?哄人招數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不多時他就心生一計。

晚間,強行讓自己閉眼睡覺的的林懷易感覺有人在滿肚子壞水的戳他背。

“做什麽?”他氣呼呼的轉過身瞪這個始作俑者。

“呦,小家夥脾性倒挺大。”林絮左手托腮,微微撐起了些身子笑意滿盈的看著他,一雙桃花眼像是承載了滿天星光。

此時霽月清明,月色照進了木格窗欞,灑在了兩人間隔處。

林絮一頭柔順烏發披在肩上,撒了幾縷於身前,膚白細膩,比起戰場廝殺要人命的將軍,這時的他更像是哪家春風中長大的公子哥少年郎。

林懷易也不知自己怎麽的,本能的往後躲了躲“你幹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問的倒是理直氣壯地很,不過這家夥四平八穩的睡了整個下午,就不信了他現在還能睡得著。

林絮又伸出騷手戳了戳小家夥氣鼓鼓的腮幫子“江南果酒香甜,隨我出去喝些,如何?”

一聽到果酒,林懷易耳朵動了動。

每每他聽到什麽感興趣的話時,耳朵就會比心意更快的顯出自己的情緒來。而且還不會口是心非。

“喝什麽果,果酒。”他不留痕跡的咽了咽口水“睡覺!”

說完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扯來被子將自己一卷,重新背對起林絮來。林絮也不多說,繼續托腮等著他,滿臉賊笑。

不多時,“咕——”的一聲徹底出賣了架勢不錯的林懷易。

“這是我肚子覺著它餓了,不是我自己想喝!”林懷易怎樣都得給自己找回些面子來,指著肚皮正經說道。

“好好好,我知道”林絮咧開嘴笑個不停。

幾盞茶的功夫,林大將軍穿回那件已經清洗過的鬥篷,去對街的酒樓找酒喝。

果真如當時桂花釀的店家所說,江南人美酒甜,實為絕佳去處。京城的酒大多有些辣喉嚨,而這狐貍遍嘗五味,獨最不喜辣味,所以連帶著也不愛多喝黃酒。

今日倒是一筷子一筷子的抿個不停。

“你還在長身體,少喝些。”林絮低頭輕聲對懷裏半探出個頭的雪白腦袋說道。

☆、第 70 章

他為了不讓這家夥喝太多,就拿著筷子往酒裏蘸一蘸,再餵給林懷易,不過他應是從未喝過如此甜美的酒,也就沒多計較,嘗得那叫個津津有味。

兩人還在酒樓裏聽了越戲。

曲名為落花。講的是先古時候一位亡國太子與結發之妻恩怨糾葛。國破那日在遍地殘垣火光中為將軍之女的王妃跳下城墻以身殉國,太子緊隨其後,卻被趕來的侍童扯住了衣裳拉了回來。

愛妻已死,國破家亡,太子最終遁入空門削發為僧。

林懷易懵懂的聽著戲臺之上咿咿呀呀桂指蘭花嬌膩起落。

臺下還有人抹眼淚。他思索許久還是不得要領擡頭問道“為何那太子也要死呢?兩人又沒約定一起死。”活著不好嗎?

林懷易嘆了口氣,摸了摸懷裏的小腦袋:“活著當然好,但痛失摯愛的感受更是生不如死。世間安得兩全法,既想活著,又想不為舊事所累,大概只有沒心肝的人才做得出來。”

他隨即又戳戳懷裏小腦袋“你以後就會懂了,可千萬不能做個沒心肝之人……”

林絮說至此卻臉色微變,改了口“算了,你天生靈物,不應為凡事俗情所累,天高海闊,到時候想走多遠就走多遠好了。”

林懷易抿著還殘留了些酒味的筷子,“呸”了一聲“我可不能被你罵沒心肝,損我修行。”

林絮忽地笑了“也是,小仙子將來是要飛身列仙班的,的確是我多言了。”即使臉上掛著笑意,可總顯得落寞。

言罷他也不再繼續此話題,只是就著臺上還在唱的戲曲一杯杯的灌著酒,入戲的聽著。聽不盡人物風景,旦角戲文。

小狐貍鉆出他的鬥篷,因他無端的覺著有些胸悶,喘不上氣來,像是有什麽堵在喉嚨口,突然不太開心。

他趴在林絮腿上看著他。這人也發現了林懷易的動作,低頭輕聲問道:“怎麽,還想喝嗎?”

小狐貍搖搖頭“我們走吧,不想聽什麽太子王妃。”

林絮也放下酒樽“好,那就回去”

小狐貍重新鉆進他的鬥篷之中,林絮半抱著他走。

只是走至街角,耳聰目明的兩人都聽得到了巷子深處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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